机会终于来了。有一天,我看到他们各自拎着冰车正乐乐呵呵地到老罕河去滑冰。

  我扔下羊群撵上他们。他们瞬间把我围住,像鬣狗虎视眈眈地注视一只猎物一样,可他们什么也不说,像看一个魔鬼,又像看一个怪物,异样的目光里充满了责备,鄙视,怀疑,惊讶……把我看得丈二的和尚——摸不着头脑。

  “哼——”终于有人发声了。

  “别搭理他,咱们走!” 有人说了一句,人们转身走了。

  “老漂,老漂!”人群已走出很远,我才想起来喊老漂。老漂是我的好朋友啊!他一定能告诉我实情。

  “老漂,老漂!”

  “老漂,老漂!”老漂听我的喊声,连头都没回,只是迟疑地停了一下脚步,又匆匆忙忙地向人群走去。

  “老漂,老漂!”我赶紧跑了过去,撵上老漂。

  “唉——”老漂看了我一眼,叹了口气。

  “老漂,我怎么了?”

  “还问我?”老漂反问我一句。

  “这到底怎么了?”

  “你是真不明白,还是装糊涂?”老漂质问我。

  “这——”我傻傻地站在那里,无话可说。

  “羊,羊的事儿。”老漂运足了力气,语气异常凝重。

  “羊?”我疑惑了。

  “那只羊真掉进老罕河里了?还是……”老漂欲言又止。

  “啊!”我惊讶了,他们真的怀疑我了。

  “那羊真被老罕河冲走了。”老罕河人最憎恨这些虚伪的人和事了,当然也包括我。他们误会了,他们不再相信我了,我连忙跟老漂解释……

  “我也跟他们这么说,可他们——”

  “难道你也信不过我?”

  “这——我也不愿意是那样。”老漂迟疑了一下,说,“你走吧,我们该玩儿去了。”

  说话间,其他的人已经走出很远,他们中有几个回过头看着我和老漂,不断地向老漂招手,示意着快快离开我。有的还喊:“老漂,快走,管他干啥!”

  老漂跟着人群走了,留下了孤零零的我。

  “老漂,老漂,老漂……”

  连老漂也不相信我了!我站在那里,看着他们追逐嬉闹渐渐远去的背影,哭了。

  “怎么会这样?”忽然我问了一句,可我不知道在问谁。

  我天旋地转,差点儿晕过去。

  他们远去了,我愣愣地看着他们。我忽然明白,他们在侮辱我!我真想撵上去抽他们几鞭子,可我忍住了。因为他们误会了,他们不再相信我、怀疑我是有道理的,因为有的人就是那样缺德。

  我蹲在那里,忍受着屈辱,气呼呼地抽打着地面,一鞭子下去,地面就被我抽出一道深深的沟。

  “以后不许这样说他!”忽然,我的身后有人对老漂他们大喊,“他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
  我被愤怒的喊声吓了一跳,回头一看,原来是大信。

  几年前,大信的爸爸病逝,后来他的妈妈又病了,至今他的妈妈还不能起身。他家借了很多的债务,于是他不得不辍学回家,开始东奔西跑挣钱还债。到目前为止,还有许多债务没还完。

  不过,大信家现在好多了。几年前,村里把一个蔬菜大棚养殖的扶贫项目给了他。盖大棚等一切费用不用他管,就是让他专心搞蔬菜养殖,养殖所得的收入一切都归大信。但是,为了防止贫困户不负责任、不认真管理,人为因素造成大棚坍塌等意外情况,要把大棚收回,归别人管理,一切收入当然归别人。

  “老罕河不吞噬扎红飘带的羊群!”大信接着又对他们喊了一句。

  听到大信的喊声,他们都回了一下头,远去了。

  “大信哥,我的羊掉进河里了。”我问他,“可怎么办啊?”

  “掉就掉吧,不就是一只羊吗?”他宽慰我说,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。”

  “可——”我迟疑了一下说,“你看他们。”

  “嗯。”他看着远去的人群,迟疑了一下,“我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
  “可恶的老罕河!”我随口说了一句。

  “老罕河不会吞噬那只羊的,就像没抛弃我一样。”大信的目光里含着责备,说,“你不能埋怨老罕河。”

  “真的吗?”

  “嗯,真的,你要相信我。”大信又加重语气,对我说,“老罕河不吞噬扎红飘带的羊。”

  说是这么说,可要想让人相信,唯一方法就是找到那只羊。可到哪里去找啊?

4

  老罕河流经这里时,由悬崖峭壁的石质河岸变成了流动的沙质河岸,且河道变得很狭窄,狭窄的河道迫使水流变得汹涌湍急。

  河水长年累月地在河道底部剧烈地冲刷着河岸的底部。这样,河岸的底部逐渐被横向冲成深深的凹槽,当凹槽下的河水承载不住重重的沙岸时,“轰隆隆——轰隆隆——”“扑通通——扑通通——”沙质的河岸瞬间就坍塌下来。坍塌下来的沙子,在河里堆积成一座山,截断了流水。这种情况春夏秋三个季节随时发生,就连冬天冻裂的沙岸也可能随时坍塌下来,在厚厚的冰面上堆积成山。这样,上游的河水一旦冲击不开堆积如山的白沙,就会猛烈撞击河道的薄弱地带,河水将顺着薄弱地带流下,致使老罕河改道。也就是说,如果沙岸从西河岸塌向东方,则河水流向东方,河道改向东方。如果沙岸从东河岸塌向东方,则河水流向西方,河道改向西方。这种现象当地叫滚河,多少年过去了,老罕河不知滚了多少次。

  沙岸陡峭,沙岸凶险,一旦坍塌下来,一下子会把河面上的漂流物瞬间掩埋在坍塌下来的沙堆里。

  所以从上游漂流下来的东西,即使侥幸不被掩埋在河底,也会被河里的大鱼吃掉,要不最后就被冲进茫茫的大海……总之,最后销声匿迹,无影无踪。  

  ——人们称这一狭长地带为鬼口。鬼口鬼口,顾名思义,鬼的嘴,也就是有去无回的大门。

  老罕河就这样残酷,不幸掉进老罕河里的人或者牲畜,别说活着回来,连尸首都未曾找到过。

  我估计那只羊也逃脱不了以上的厄运,最大的可能性是在厚厚的冰层下顺水流进了大海,因为这是冬天。

  找不到羊,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。

  奇迹真的不会出现吗?万一出现呢?我不死心,天天赶着羊群来到河边寻找,期盼奇迹出现,可它终究没有出现。

(待续)

  董春宝,1966年8月出生于彰武县五峰镇,1988年7月毕业于阜新师专生化系,现在彰武高级中学任生物实验教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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