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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走进彰武县章古台镇东大一间房村的密林深处,一座坟墓映入眼帘,墓碑上刻着几个醒目的大字:刘斌同志之墓。

  在治沙广场两旁的宣传栏里,有关于刘斌同志生平的介绍:

  刘斌,原名赵文郁,1905年生,1941年2月参加革命,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。1990年3月31日因病逝世,终年85岁。刘斌先后担任河北省冀东抗日根据地的冀东解放区区长、区委书记,丰、栾、迁联合县县长。解放后,曾任辽西省义县县长、辽西省林业局沙荒造林局局长。1953年来到章古台担任固沙造林试验站的首任党支部书记、主任,他带领固沙所和中科院的科研人员一道创造了沙荒地史上的奇迹。

  这是2024年1月。站在这里,就仿佛站在历史的坐标系上。站在这里,就是站在了“八百里瀚海”科尔沁沙漠的南端,站在彰武章古台绿洲的北端。站在这里,就仿佛站在了时光流变的轨道上。从1953年至今,时光走过70年,这是人类与沙漠斗争的70年,更是中国沙漠与绿洲的地理版图变化最大的70年。人与自然本就是生命共同体,只有人与自然和谐共生,才有人类追求的“人间仙境”。

  如今,刘斌墓地附近的樟子松已直冲云霄。树木就像人类一样,从小到大,生生不息。在彰武这个“沙窝子”里,刘斌的儿子刘秀森当了几十年的护林员,用生命守护着这片林海。刘秀森于2011年去世了,但他的事业依然在继续,他的儿子刘叔春、刘树新也走上了护林员的道路,他的孙女刘莹现在是彰武治沙精神干部学校教师。刘家四代治沙人,是彰武70年治沙的缩影。愚公移山,无穷匮也。刘莹这一代治沙人与前辈不同的是,有了更高的治沙技术和更开阔的视野。

  走在彰武的村路上,两旁随处可见杨树林、松树林。彰武的杨树让人印象深刻,这些杨树蓬头垢面,不知道这种状貌是为挡风沙而没有剪枝的原因,还是因为风沙吹打得有些憔悴,总可以从这些树木身上读到一种岁月的痕迹。

  在彰武这片曾经风沙肆虐的土地上,有许许多多像刘家人一样的治沙人,他们就像大漠中的一棵棵苍松一样坚韧屹立。他们中,有杨家、董家、马家、李家等,其中他们的名字有侯贵、李东魁——

  一座山、两个人、四只猫、五条狗

  站在记者面前的侯贵,身材瘦削,虽然已经73岁了,但看上去身体结实,面色红润,精神倍足,善谈,说话滔滔不绝,尤其谈起他的种树,三天三夜也说不完,就像谈他心爱的孩子一样。看得出,这是一位壮心不已的老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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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贵


  侯贵是彰武县四合城镇刘家村人,曾当过四合城乡(当时还叫乡)西树林大队书记、老窝堡村村委会主任。

  2001年,他与国营四合城林场达成了造林试验协议。2004年,侯贵与林场签署了合同。林场提供2400亩土地,侯贵出资、出人造林,林子成材后双方三七分成。后来随着国家政策的变化,老侯没卖过一棵树,更没拿过三七分成。他倒搭了不少钱,雇人植树要钱,以前一个人植树一天要60元,后来到80元,现在是100元。植树一般在春秋两季,而4月5日至4月20日,是植树最佳时间。每年老侯雇20人,午间还要供一顿饭,费用都是他自己出。老侯靠出售树苗收入贴补一些,一棵树苗卖到几元钱。

  签了合同之后,侯贵就离开了刘家村的老宅上山了,老侯当年以8000元钱买下山上一处简易房,原来是个养猪场,用红砖砌成的三间房,孤零零地立在山岗上。那时,老伴李树媛要照顾家,也时不时地上山来帮老侯。老侯一个人住在山上,一住就是二十多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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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贵早期护林的老房子


  山的北面是科尔沁大沙漠,两里地远的地方就是辽宁和内蒙古自治区的边界。那些年,风沙一起,漫天昏黄,黄沙打在窗户上,就像爆豆一般。晚上的声音更响,如雨淋、如鼓点,又像有人在敲窗。神奇的是,有时候一夜无声,但早晨一看,窗户缝隙、窗台上铺满柔软的细沙。冬天冷,寒风从墙壁往里灌,墙壁上挂满霜。每年秋天的时候,侯贵就把玉米荄子打成捆,立在后山和东山墙上,挡风避寒。房顶放上塑料袋子,袋子里装着树叶等东西,挡挡风寒。老伴李树媛心疼他,来回跑,既要在老宅照顾三个女儿,又要时不时上山帮帮老侯。老侯也想家,想老伴、想女儿,但大山离不开他。冬天,放在屋子里的白菜、土豆都冻成冰坨子了。除了冬天冷,还没有电灯,晚上山里黑魆魆一片,像浸没在墨中一样,耳畔传来野鸡、獾子等动物的叫声,接着传来自家小狗“汪汪”的回应,还有小猫“喵喵”的唱和。

  老侯一心扑在造林护林上,没别的嗜好,不抽烟、不喝酒,也很少探亲访友。屋里点上一支蜡烛,在昏黄的烛光下看看书,就权当消遣了。他的床头总放着一支电筒,这是他晚上巡山时照明用的。一旦狗叫了,他就披衣起来,到外面用电筒照一照,电光在漆黑的夜里能照出老远。2006年,镇电管站给山上拉电灯。线路占地,要自己解决;挖坑立杆,立42根杆子,占地的事儿,也要自己商量。正赶上雨季,大车还不敢进山,侯贵只能自掏腰包,雇车拉杆子。

  老伴李树媛问他,“图个啥?在山上像个苦行僧似的。”“啥?苦行僧?我没觉得自己是苦行僧,每天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树木‘蹭蹭’长,心里乐和,就像看着孩子成长一样。现在还能看到小时候那么大的风沙吗?老伴,你说,这不是对后代的贡献吗?”老侯骨子里有股倔劲儿。论讲理,老伴不是老侯的对手。在这件事上,老侯占理,老伴本就内向,更找不到驳倒他的理由。其实,老伴也不是对他植树护林有意见,是心疼他,也没少帮他。老伴常常开着四轮车,漫山遍野地给老侯送材料、送东西,像个小伙子一样。反过来,老侯也挺心疼老伴的,也是60岁的人了,腿脚也没年轻时灵便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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