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群热得把头使劲扎在一起,恨不得像搞鸵鸟战术一头钻进沙子里。

  “这么热,可别……好像要出事。”二叔很忧郁。

  “出事?出什么事?”我问。

  “嗯,好像。啊,你不知道。”二叔叨咕了一句,“鬼地方。”

  “啾——啾——”成群的野鸟哀鸣着,没有目标地乱飞,“吱——吱——”野鼠慌慌张张地四处逃散,“沙——哗啦啦——”“沙——哗啦啦——”沙蓬抖动,欧李棵子抖动,沙拐枣抖动……一切都在抖动。 

  “不好!大沙暴!”二叔大叫一声。

  “人要鸡叨米。”真像二叔说的那样,沙暴来了!

 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,数丈高遮天蔽日的滚滚黄沙排山倒海般从天际间向我们涌动过来。“唰——唰——”,“噼里啪啦”,沙暴不知道从哪里卷来的枯枝败叶,扬满了天空。太阳开始像个烧饼,挂在天上,瞬间就被黄沙吞没了。天空顿时暗淡无光,昏黄一片。

  “沙——沙——”,“嗷——嗷——”,“咩——咩——”。“哞——哞——”葛尔穆像疯狂的野马,又像愤怒的公牛。

  “二——叔!羊,羊——”黄沙把我的话呛了回去。我勉强睁开眼睛看着渐渐被卷向沙凹里的羊群,对二叔喊。

  “快回来,你不要命了!”说话间,我要去撵羊群,二叔一把我拽了回来。

  “不要分开,抱住水和干粮,要顶风跑,跟住我。”二叔拽着我,不再说话。

  我回头再看羊群时,“唰啦啦——唰啦啦”一股股黄沙正像瓢泼一样填埋着羊群。

  “快跑!背好水和干粮!”二叔使劲拽我。

  “还看?快跑。”二叔又使劲拽我。当我再回头时,掩埋羊群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高高的沙丘。

  沙暴越来越大,我们周围像一锅煮满黄沙的沸水。“噼里啪啦”沙子打在脸上,针扎一样。沙子迷住了我的眼睛,塞满我的耳朵,堵住了我的嘴。二叔一手拽着我,一手挡在额头。我俩猫腰弓背,迎着沙暴,往前跑着。说是跑,其实也不过就像在沼泽地里跋涉——前腿刚刚迈出,后腿就被刮来的黄沙掩埋了膝盖。

  “快!快!”二叔拽着我喊。

  “要出葛尔穆,人要鸡叨米!”我们一步一步一磕头地“跑”着。

  跑着跑着,忽然我眼前一黑……

  等我醒来时,我躺在平静的沙丘上,二叔坐在我身边。他脸色灰白,干枯的嘴唇裂成许多橘子瓣,裂缝间渗着殷红的血丝。二叔默默地看着我。

  我晃晃脑袋,抖落一下头发里的沙子,舔了舔嘴唇,觉得扎心的疼。

  “二叔——”我吐出嘴里沙子,扑在二叔的怀里,哭了。

  “大骆,别哭,别哭。”二叔抱着我,边扑棱扑棱我头上的沙子,边劝我。

  羊!我的羊!我的羊啊!

  我抬头看着远远飘去的大块云朵,低头看着晶莹的沙粒,又看看无边无际波浪般起伏的金色沙丘,怎么也不敢想,绵羊般的葛尔穆,怎么会这样啊?

  “大骆,别哭了,吃口东西吧。”二叔说。

  “二叔,我们这是在哪里啊?”二叔从背篼里拿出干粮和水。我俩吃着,喝着。我问二叔。

  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  “迷路了?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……

5

  “咩——咩——”我和二叔向河滩望去。有个人正在河滩上追打着羊群。他已经把羊群圈在了一起,看样子,他要把羊群赶走。

  “二叔,你看!有人抓羊!”我又喊了一声二叔。

  “二叔,二叔!”

  “住手,不许赶羊!”我们跑到他的跟前,大喝一声。

  “这是我丢的羊,怎么不能赶?”那人停下鞭子,语气很生硬,还阴沉着脸。

  “你的?”

  “你说是你的?凭什么?”二叔问。

  “我知道这群羊的特征。”那人说,    

  “这群羊一共有三十只,全是公羊,其中有五只黑头羊,五只黑尾巴羊,其余全是白羊。”

  “啪。”那人甩响了鞭子扭过头刚要赶走羊群。

  “慢着。”二叔看他傲慢的样子拦住了他,说,“看来这羊群确实你的。不过你不问问我们是怎么捡来的吗?老罕河人可不这样。”

  “嗯?”那人觉得理亏,面容由尴尬变得和蔼,“这——兄弟,对不起了。”

6

  我们面对面坐在一起。

  “兄弟,你们是怎么捡来的?”那人语气温地问我俩。

  “好,你听我说——”二叔说。

  二叔说——          

(转下期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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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董春宝,1966年8月出生于彰武县五峰镇,1988年7月毕业于阜新师专生化系,现在彰武高级中学任生物实验教师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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